天气风和日丽,墙角的蔷薇开的娇艳,前几日摘下的花朵已经被新开的花补齐,散发着勃勃生机。
“夫人,奴婢去前楼打听了,王秀才夫妇已经退房走了。”
田清婉笑了笑,看向在洗漱的崔三郎,“既然他们已经走了,便不需相送。你也不用太担心,我已经让掌柜的免了他们的房费,有银子傍身,路上行程也好过一些。”
“娘子想的周到,我自然没有什么担心的地方。今日闲来无事,我陪娘子出门逛逛,看看有什么要采买的。”
“三郎不在的日子,我和丹羽也逛了个大概,那今日不如去听戏吧。”
“听戏?”崔三郎微愣,没想到娘子还有这爱好。
丹羽笑道:“郎君不知,听说那庆梨园有个名角,唱的一曲霸王别姬,看的客人肝肠寸断,很是有名气,这府城消息传的快,夫人也听了几耳。”
“去不去?”
田清婉笑问,她倒是挺想去看看,感受下古文化的熏陶。主要是书本费银子,她买的杂记野史都看了好几遍,着实有些无趣。
“娘子所喜,焉有不去之理。”
崔三郎欣然接受,牵着娘子喜滋滋的出门。
走了两刻钟,便行到那庆梨园,仅一墙之隔,便听得那咿咿呀呀的曲儿婉转悠扬。
交了银钱,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,便举高临下看着演出。
场中人穿着戏服,嘴里唱着吴侬软语,演绎着别人的悲欢离合,看客留着自己的眼泪。
“这一来就正唱霸王别姬,应该是台戏。”崔三郎感慨了声,见那虞姬身段娇柔,唱腔婉转如黄鹂,不由多看了几眼。
田清婉捧着茶水,眉眼含笑,啧啧称奇。“听说这虞姬是男儿花旦,看着一扭腰的身段,含情脉脉的媚眼,便是女子也比不上呢。”
“劝君王饮酒听虞歌,解君忧闷舞婆娑。赢秦无道把山河破,英雄四路起干戈……”软言温言悲歌,入耳酥骨魂磨。
崔三郎微愣,哪想这虞姬竟是男的,看颜色,定也是翩翩风流。
“既然本是英雄儿,何苦敷粉惹红装。”崔三郎低低感慨了句,透着这红楼高台,看见了世道沧桑。梨园戏苦,但凡能活的下去,谁也不会卖儿卖女,到梨园寻口饭吃,坏的不是这男易女戏,而是这世道!
“崔贤弟,竞真的是你,我远远望着,还不敢相信,没想到你也好这口。”
舒朗的笑声由远及近,待定睛一看,锦绣华府,品貌轩昂,一张圆脸格外讨喜,不是时越又是何人。
“时兄,你怎么也在这?”
崔三郎起身含笑,客气寒暄。
时越哈哈一笑,“小爷在考场受了那么多的苦,可不得出来松快松快,只是没想到崔贤弟也好这口,你看到台下唱虞姬的没,小凤阳,我的人,唱的好听吧。”
田清婉微微福了一礼便站在一边,听着这话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。达官贵人,押伎娈童成风,没想这时越竟然这么直白的就说了出来。
崔三郎也是一口气憋在喉咙里不上不下,看着时越搭在自己肩膀的胳膊,下意识拉开了些许距离。
“咳咳,因内子喜欢,便来听了一场,不太熟,不太熟。”
时越见两人面上有异,突然哈哈大笑,一屁股坐在凳子上,“你们想什么呢,我的意思是说,这是我捧的角,他那声音,我可是羡慕的很,可惜自己唱不来,要不我给你们现场表演一段?”
崔氏夫妇面面相觑,不明所以。
“行,你们不信,我来唱你们听。”
时越脸一本正经清了清嗓子,捏起兰花指,扭着腰肢,圆眼一瞪,开腔声音变细。
“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,我只得出帐外且散愁情。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,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。适听得众兵丁闲谈议论,口声声露出了离散之情……”
“好,好,郎君唱的好!”
跟在时越后面的两个小厮使劲鼓掌,纷纷叫好。
田清婉看了崔三郎一眼,眉毛轻挑,你这朋友不是一般人啊!
“唱的好,看时郎君这般唱腔,咬词,便知是有功底的。”
时越眼神一亮,立马收了手势,开心道:“崔家娘子是我的知音人啊,这都看的出来,你一定是个宽容的人,不像我家那母老虎,听我唱戏,就是又打又骂,还要闹绝食,要不然我现在的唱功,都能登台了。”
“是是是,都是老夫人不好,苦了我们家郎君。”那两个小厮又一唱一和抹着眼泪。
田清婉抿唇一笑,“令母定是希望时郎君能在仕途上有所成就,这唱戏全当爱好不就成了。”
时越眉眼失落,自顾自灌了口茶水,“我对仕途全无兴趣,要不是娘要关了庆梨园,逼着我去乡试,我才不去呢,有什么能比庆梨园开的更大更好重要。”
崔三郎看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聊的火热,反而把自己排挤在外,不由失笑。
“既然郎君是三郎的朋友,小妇人便多嘴一句,有时候特别喜欢某样东西,不一定要把它当成事业去做,一不小心可能会弄的更糟。若是当做爱好,闲时唱唱曲,怡情养性,想来令母定是能接受的。”
时越略垂着眼,沉思一会,摇头,“不成,不成,大好时光短暂,我可不能把时间浪费在别的上。今日不聊这些,既然你们也喜欢这小凤阳,我把他叫来给你们瞧瞧。”
崔三郎看着台上鸣鼓收场,略不好意思道:“这不是麻烦别人,还是不用了。”
“不麻烦,自家场子,你们俩个快去,把小凤阳叫来喝酒。”
见劝阻不了,便不再拒绝,没多久,一身青衣俊秀的少年郎缓步走了过来。
他身姿清瘦,步伐曼妙,衣裳带着些许凌乱,鬓角带着未擦完的脂粉,显然来的急切,目光中透着丝丝喜悦,一双眼睛看人,仿如天生含着情意。
“三郎,这便是小凤阳,是个好孩子,现在我们顶捧他。”
“少东家,您怎么坐这儿,天气热的,包厢里有放冰块,凉爽的很呢。”小凤阳痴痴看着时越,眼中再无旁人。
“见过这位郎君。”
崔三郎寒暄一句,着实不好开口,便笑饮茶水。
“少东家,这位小娘子是谁?”小凤阳见桌子四面都坐满了人,还有两位少女,神色有些慌张。
“哈哈,还未介绍,这位崔贤弟的内人,也很欣赏本公子的唱腔,眼光很好。”
田清婉笑着点点头,“刚才台上那一曲霸王别姬正是惊艳四座,小妇人听的茶都忘记吃了。”
小风阳害羞一笑,露出白生生的牙齿。“姐姐喜欢常来,我唱你喜欢听的,我会唱很多曲,比如王母贺寿……”
一时间,气氛正好。